在水一方

         “小雨！别乱跑啊！”

         

一阵小碎步向我身后奔来，来不及反应就被小不点撞了上来。

         

“妈咪！痛痛。。。。。”

         

我转过身来，把小不点扶了起来，轻拍她的身子，问道：“还痛么？”

         

那双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束着一条小马尾，着实是个小美人。她用力地点点头，却一点儿也不怕陌生。

         

“那下次不要乱跑哦！”我点点她的小鼻子，她又用力的点头。  

         

“勾勾手？”我伸出无名指，正打算与小不点打勾勾时，身后传来焦急的责备：“小雨！都说了，不可以乱跑啊！要是遇到怪叔叔 ————”

         

那把声音停住了，我抬头一望，心却怦然一跳，喉间的话全卡住了。

那双熟悉的眸子，即使是相隔了那么多年，即使彼此已走入中年，我立刻认出了她，难怪第一眼接触到小不点的眼神，就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低下头，把孩子牵了过去，顿了顿，她开口了：“对不起，孩子把你撞到了，不好意思。”

她欠了欠身子，逃避似的匆匆牵着小不点转身急忙离去。小不点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很快的，两人消失在人群中。

我怔怔地伫立在那里，人来人往，但我却没移动过脚步。心胸里激情澎湃，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与她相遇，而今天的相遇是否是上天再次开了我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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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凝望着那澄黄的酒精。我就这么坐着，默默地品尝着，许久许久。

         

我打听到了很多有关于她的消息，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这些年来，她过得并不好，没如所愿寻到幸福。原以为是白马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当初只好放手祝福她，而今却发现把她推向无助的深渊时，心境真的无法言喻啊！

         

当她发现她只是他许多女人的其中一位时，她的世界几乎是崩溃了。若不是女儿，她也许已选择结束了自己。在那段呼天不应，唤地不灵的日子，她只有抱着孩子不停地哭泣。

         

孩子一夜的高烧唤醒了她的母性，她已失去半个世界，如果再失去女儿，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接下来一段日子，她很努力地从死神的手里抢回女儿，发誓今后无论多艰难也要为了女儿而活。

         

孩子是她奋斗的力量，她再辛苦也不轻言放弃，就这样过着她世界里只有女儿的岁月。一年又一年，她熬了过来，抱在怀里的婴孩已经步入学校，表面上日子也过得很充实。

         

我放下酒杯，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她电话号码的纸张，另一只手把弄着手机，心里挣扎着是否该联络她。也许，她已经过着平静的生活，今天的相遇只是彼此都没想到的巧合。这一通电话是否会再次扰乱了她的生活？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再次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口气把它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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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完成我的工作，就要离开了。我随意去散步，走着走着来到了这宁静的公园，正凝望着池塘里的鱼儿悠闲地游着。

         

小道上传来一阵小碎步和铃声似的笑声，我本能地转头去看，那熟悉的身影映入视线，跳跳蹦蹦的小不点瞬间已来到我身边。

          “

咦---要和我打勾勾的叔叔？”她仰着小脸，惊喜的看着我。

         

“小雨！”身后的她追了过来，正想说什么，蓦然停住了，一脸惊愕。

         

“妈咪！那天我还没有和叔叔打勾勾，现在要和他好好打勾勾哦！”

         

“小雨！我们走！”她回过神来，拉着孩子想走。

         

我突然伸出手，把她拉住，：“楚楚，别走！”

她用力地想甩开，但我没放手，小不点呆呆地，默默地看着我们。

         

“找个地方谈谈？”我试探地问。

         

她不语，于是我转向小不点：“叔叔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么？”

         

一阵欢呼，她迈开跳跃的步伐向前跑，我们唯有紧追着过去。

         

小雨开心地吃着冰淇淋，又往不远处的游乐场跑上跑下，看着这活泼的孩子，我知道这些年来她是那么用心地为孩子而活，那么用心地把快乐都带给了孩子。

         

许久后，我挣扎地说：“明天我就回去了。”

她点点头，呢喃地道：“是的，你本来就不是属于这里。。。。”

“孩子很开心，你- - -还好吧？”

         

她凄苦地笑了笑，不语，却轻轻地叹了一声。

         

“你要坚强，为了孩子。”

         

她点点头，轻声道：“我会的。- - -你呢？这些年，过得怎样？”

         

我咽了咽喉，一时语塞。我好么？应该是吧，不是么？我正在事业的巅峰，十年前我都没想过我会是个那么成功的人士。我时常飞来飞去，国内国外去考察业务，怎能说不好呢？

         

然而，除了工作，我似乎没剩下什么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好吧？”

         

小雨跑回来，喘着气的小脸像红苹果。她怜爱地拂拂她的发丝，说道：“该回去了，嗯？”

         

“让我送你们一程，方便么？”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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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累得睡着了。

         

她 无言地凝望着窗外，眼光落在遥不可及的天际，眉宇间的忧郁浓的化不开。

         

我静静地凝视着她，彼此不知彼此的内心在想着什么。我们应该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对彼此说， 却不知如何开口，于是选择缄默。

         

就这样，她望着窗外，我凝望着她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天际边的彩霞从亮丽变得暗淡，天色也渐渐昏暗了。

         

我起身想去开灯，她幽幽地说：“就让我们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吧。”

         

“这一走，还能再见么？”我提了很大的勇气问道。

         

“也许。。。。不会吧。。。。”

“为什么？”

“在水一方的人儿只能永远彼此遥远地伫立于彼岸。。。。。”

她仍然望着窗外，像樽石像，一动也不动。

         

我走了过去，站在她背后。她突然转身紧紧地抱住了我，压抑的低泣随着肩膀的抖动越来越不受控制，她开始崩溃，抽噎得不能自己。

         

我无言地拥住她，其实我也在努力的捉住那开始碎裂的心。今夜之后，伊人两隔天涯，今生还有再相逢的机会么？一股热浪涌上来，我任由它在脸颊奔流。此刻无需再多的言语，就让彼此无法结合的那份情缘化为悲戚的泪，希望流干了后，彼此心中那道伤痕也结疤了。

         

许久，我俩就这样融合在泪水中。她那沙哑的哽咽逐渐平静了， 慢慢地抬起头，借着街灯的迷蒙光亮，那双仍然含满泪水的眸子凄凄地打量着我。

         

“谢谢你给予的依靠，我会记住一辈子。。。。”

我伸出手揩掉她腮边的泪，心中那份痛不可言喻。“你要保重！”

         

我转身离去，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恨自己，明明可以捉住她的手不放，却选择放手，从此踏出彼此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