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非常不快乐的孩子。
第一次看到他,就发现他眉宇之间充满了不该属于他那种年龄的忧郁。他很冷漠,紧抿的嘴,一种几乎不近人情的眼神,天哪!才十五岁,但他的生命里似乎已没有了阳光。
他留着长头发,长指甲,把衣服拉出来,外面还穿了件风衣,总之那外表全不符合一个学生该有的仪表。
当他坐在我身边时,他已犯了无次数的错误 - - - 衣冠不整,上课睡觉,与老师顶嘴,再不然就无故缺席。其实他已见了校长一个小时,但是他就是不语。于是,我接下任务,试着与他沟通,让他打开心扉,让我探入他那封闭的世界。
我凝望了他许久,心中盘算着如何开口。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完全不属于‘坏孩子’的行列,虽然他的所作所为清清楚楚标榜着他是个问题人物。
我深深吸了口气,说:“怎么了,孩子?为什么闯出这么多祸?”
他定定的望着前方,不言。
“我怎么看,你不是个坏孩子。”我以坚定的语气说。
他慢慢的转过头来,扬了扬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乎不可捉摸的惊讶。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该那么冷漠!你有朋友么?”
“朋友?”他扬扬眉,总算开口了。“朋友是什么?”
“为什么这样讲?”我真的吃了一惊。十五岁的孩子这么讲出这种话?
“这世界没有真心的人。”他幽幽的答。
我震撼的看着他,他没有逃避。“你以前受过伤害?”
“。。。。。”
我继续以坚定的语气说:“好,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再提。现在既然你来到这里,你就当是个新开始,重新出发,怎样?”
“我讨厌以前的学校,我以为换个环境,但是在这儿还是遇到对我吼叫的老师!”他放下戒备,说完后叹了口气。
我倒抽了口气,这孩子说出了大人没办法看到的教育败笔 - - - 打压、抱怨。在他的世界里已没有关怀和爱心,我开始明白他那份冷漠和忧郁是从无尽的伤害中渐渐建立起来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希望给他力量:“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想不想成为一根发亮的蜡烛,站在舞台上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
他凝望着我,有点迟疑。我继续说:“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学习多爱自己,为什么不能?我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我眼中,我看不到‘坏孩子’的影子!”
“我需要时间。”
我笑了,伸出尾指:“好,从衣冠开始,尽量多来上课,打勾勾?”
我等了好久。正以为我不不可能有任何期待时,他也伸出尾指。那时刻,我好感动,好想把他拥入怀抱,但我没有。我再一次有力的、肯定的拍拍他的肩膀。从他那深邃的眼神,我知道我们之间已有一道桥梁。我深信有那么一天,我能牵着他的手,走出他那孤独的世界,走向阳光!
好长一段日子,他继续无故缺席,继续听到学长向我报告各种犯规的行为,继续听到老师们对他的抱怨。我好担心,再与他进行了几次交谈,对着我,他是有改进,但对着别人,他却把那道心门关得越来越紧。这孩子还真让人操心!
但是,上天并没有放弃他。在某次机会中,他上了个课程。我原先没信心他会出席,因此当他出现时,我内心在祈祷:“孩子!也许这是你的转捩点,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他曾挣扎许久,才道出心中一个支持他、赏识他的人。当我把那别针扣在他的衣领时,我看到那一抹羞涩的笑容,那么真诚的从他内心发出来。我拥抱他的肩膀,用我的真心与他的姆子重叠在一起,告诉他,他其实是多么的棒,也谢谢他没有把那道桥梁抽起。
从各方面及与他的沟通中发现,他其实是个那么无助的孩子。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反反复复的病,但似乎家人忽略了他。我曾问他:“家人知道你在病吗?”
“知道啊。”
“你已病了好久一段时间,为什么没去看医生?”
他只是耸耸背,无奈的看看我,给了我一个苦笑。我心一抽痛,许多的答案已不尽言中。为了蓄发他心中的不满和空虚,他变成了‘坏孩子’。也许他万分的不愿意,但对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而言,他能做些什么?他该如何诉求?
他只不过踏上许许多多无助孩子们所经历的路程,寻寻觅觅可以靠的肩膀,可牵引他的手。跌跌撞撞,一路上,他那份苦,那份痛,谁能理解?
然而从他逐渐显露的笑容,和同学们的互动增加,更证明他需要的是爱和关怀。孩子!只要你捉紧我们的手,只要你无助时肯依靠在我们的肩膀,你会发现原来世界是那么美丽,阳光就如你的笑容那样灿烂!
晨旭已开始射入那小小的心扉,微温已开始融化那冰封的冷漠,灿烂的阳光已不远吧?我们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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