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月了。
转眼您走了两年。在这说长不长,短不短的日子里,您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念。不知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您是否也怀念我们?
开心果的您走后,仿佛也把家中那份热闹与欢乐带走了。虽然我们延续着周末和节日的家庭聚会,但是缺了您以后,就是少了那份令人羡慕,吵闹又和谐的气氛。最明显的是,屋子不再充满歌声,不再有您边唱边舞的情景。试问,有几个像您一边唱歌,一边牵着孙子舞蹈的爷爷?
您是个那么乐观的人,廿几年来,不管面对任何问题,您是那么积极的面对一切。您曾说,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那又何必愁眉苦脸地过日子?也许是因为如此,歌声成了您生命中不可舍割的部分,尤其是妈妈走后。
我们与妈妈的缘分虽然不算长久,但她像您一样,在我们心中的分量不会因她的离去而减少。是你们给了我亲情的温暖,来到您家,我才真正体会到父母是如何的诚心诚意爱孩子。即使是媳妇,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外人看待。对我而言,您即是亲人也是朋友。也许是彼此的交心,才能让我那么强烈的感觉到家的温馨。
妈妈的离去,对您是很沉重的打击。她的身子一向不好,多年来每当她病发,您即刻带着她求医,从来没有劳烦过我们,充分表露您对她坚定不渝的爱,同时也不假手于人。
只有最后一次,您尽了一切的努力,却没法把妈妈活生生带回来。您的世界在那一刻其实粉碎了,原本是开开心心要和她回来,但一切却那么的戏剧化,妈妈突然昏迷,就这样没留下一言一语丢下您而去。
但是为了妈妈,您硬撑下去,独自张罗把她运回来的身后事。您只挂了一通电话交代我在家把一切安排妥当,您说:“一切从简吧,你是有能力办到的。”
我握住听筒良久,那么大的担子我该如何去承担?但是您却那么地信任我,只因为家里找不到第二个常被您带在身边去协助料理同乡身后事的人选。您已为妈妈那么辛苦地付出那么多,您只对我做出那么一个要求,我怎能忍心拒绝?
我告诉自己,若老爸能,我也一定能!于是,我没有嚎泣的时间,带领着大家,尽力把一切安排妥当,只希望能为您分担失去至亲的伤痛。其实,我内心是凄苦的,我多么希望找个可依靠的人,痛痛快快哭一场。
看着妈妈的棺木运出来的那一刻,我几乎崩溃了。而您已先前一步,由叔叔带回家,赶到墓园亲自为妈妈选择她长眠,也是将来您与她相聚的地方。您交代我,一路上一定要好好把妈妈带回来。于是,每到分岔路口,每过河流桥梁,我都呼唤着妈妈紧紧跟着我们回家。
那个傍晚,您拿出妈妈要您帮她买,也是她最后一次留给七个孙子的纪念品。领过那个装在精美盒子的小人偶,每个孩子对着棺木中的奶奶致谢,我们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心撕裂成一片片。也许她吩咐您时,她也没想过是在如此的情况下分给孩子们吧?
知道吗?孩子们是那么地珍藏着小人偶,内部的巧克力发霉了就把它丢掉,再把小人偶小心翼翼放回盒子,摆在柜橱中。那是他们对奶奶唯一最深刻的回忆,尤其是年纪较大的几位,曾经在奶奶的呵护下成长,那份情感不会因时间的逝去而消失。
往后的日子,您常对着妈妈的相片,向我们诉说过去那段甜蜜时光。唱歌成为您填补心中空虚的良药,就像您所说的,快乐也一天,不快乐也一天,也许那是您思念妈妈的方式吧。
转眼十三年,当许多人抢着在九七年七月七日走向红地毯的那一端,幸福却悄悄的从您生命中隐退。一向健康,没大病的您,突然因感冒而气喘得很严重。三嫂慌慌张张上来跟我呈报时,我感觉到事态的不寻常,因为您一向来没有气喘的现象。
看医生是您最害怕也最讨厌的一件事。也许是多年来,您一直陪在妈妈身边进进出出医院,看得太多,看得心寒,深怕哪一天也发生在您身上时,您该如何去面对?于是每次生小病,您一定当自己的医生,胡乱吃药,却也药到病除。
可是那天早上,当我试着哄您去看医生时,您即刻答应。反而令我担心受怕的是您那么积极地换好衣服等我。要不是撑不下去,您怎么肯答应的那么爽快?
医生只看了您一眼,要我即刻带您进院。虽然我向来处理事情很冷静,但那一刻却让我踩上地雷般震撼,一时无法回过神来。我深深吸了几口气,对您说:“老爸!我们去医院,好吗?”
您点点头,眼神闪过一抹无助。与您相处了廿几年,我还没看过您如斗败的公鸡般屈服了。即便是妈妈的离去,在我们眼中,您还是不倒翁。
我吩咐三嫂通知其他弟妹后,飞车把您送入医院。医生为您接上氧气,吊了点滴,但因您一向没看诊,没有病历可追踪,只好暂判定您得了肺炎。到了傍晚,您的情况更加严重,于是要求转院。您对医生说:“万一在途中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自己负责。”
救护车一路呼啸而上,您对我露出坚强的笑容,一再反过来安慰我,说您没事的。我只好拍拍您的肩膀,若无其事的说:“老爸最棒,加油!”
一小时多的路程,对我是那么煎熬,对您又是何等的残忍?您撑到医院,却在两个小时后插管了。看着那条大管不停地被塞入您的喉间,而您痛苦地在床上挣扎,我多么希望被插的是我,而不是您。
接下来的一星期,昏迷中的您,情况越来越严重,最后院方发出了病危通知书。我们以为您就这样离开我们,但您没有。敬慈赶回来在您耳边呼唤您时,您奇迹般的睁开眼睛,不停的对她笑,不停地点头,虽然那一刻您不能言语。当小薇回来时,您开始与她哼‘爱拼才会赢’!
我们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深怕那是回光返照的现象。也许您已在那道门外转了一圈,却没人开门让您进去,于是您又回来了。
往后好长一段日子,因为孱弱的身子,您乖乖的留在家休养。探访您的亲友,来自各阶层。我们惊讶地发现原来您比我们想象中更加交游广阔。
第一次的复诊,您很听话的答应去。第二次复诊后,您说医院已有您的户口,下次有任何情况,也有资料可追踪。更何况,三个月后,您复原得非常好,开心乐观,茶照喝,歌照唱,舞照跳。
除夕本来是您当家的日子。每道菜您都很用心去打算,尤其是祭祖,我们只是从旁协助。可是那天,您因背痛而感到很不舒服。团圆饭时,您坐在一旁,不吃了,怎样哄骗您连汤也不多喝几口。您说您感到累,团圆饭因您回房休息而匆匆落幕。
年初三的傍晚,我还带了狮团回家向您贺岁,您也开开心心的迎接,就像您多年来对学校的鼎力支持,从来没推辞过。但是当我八点半回到家,却听说您进了医院。原来您很不舒服,只是硬撑着,我们一走,小弟就把您带到医院寻求治疗。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小弟说您的肺部长了异物,很可能是肿瘤。当时带领着狮团进行筹款活动,晴天霹雳的消息让我怔了好久,灵魂飞了一半到医院。
中午休息时段,我和敬柔匆匆赶到医院,只为了见一见挂念了一夜的您。为了不让我担心,影响我的工作,您竟然轻轻松松的说您在度假,还比较着新医院的设备好比酒店,住得多舒服。
这就是您,永远宁可把一切揽在身上也不希望别人为您担忧。于是我也假装的很羡慕的说:“老爸!您还真会享受,你看我们,还要晒太阳淋雨!”
您心疼的拍拍我的手,说:“是咯,黑得像个印度人!好了,别担心我,你这个总司令快回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我对您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但转身后,泪水不争气的掉了一大把。
做了电脑断层和骨头扫描,证实您得了肺癌,而且是末期,开始扩散。肿瘤像恶魔般吞噬着您,这也是您背痛的原因。很快的,那份刺骨的疼痛已超越您所能承受,医生也开始配给吗啡以减轻您的痛苦。但是,您顾忌到这是毒品,而不是医疗上用来减轻痛苦的药物,拒绝服用。
我曾问医生有关这个问题,他回答我说:“即使是上了瘾吧,半年还是一年半?”
那个答案已隐隐约约的告诉我,您的真实情况。快的,您只有半年的日子,慢的也只有一年余。选择服用吗啡,可减轻您的痛苦,拥有尊严的活下去。而您却做了第三个选择 --- 勇敢地抵抗那份刺骨的疼痛,即使痛得无法言语,也从来不哼一声,无论如何不肯服半滴的吗啡。那份勇敢,看在我们眼里,既敬佩又痛苦,却也不能为您分担什么。
那个下午,我下班回来才下车,敬媚拦住我,脸色非常担忧。我赶到您身边,您说:“你快带我去医院,我感到不对劲。”
我的心一沉,问:“老爸!您那里不舒服?”
您指指肿胀的肚子:“里面很胀,很难受。”
我即刻通知大姐回来才能把您台上她那辆比较大的车子。当我和您坐在车后,您凝望着我,拍拍我的手:“没事的,进去住两天就回来!”
我咽了咽喉,努力地抑制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我不能哭,您是那么坚强,而我在您眼中也是最坚强的,虽然彼此心知肚明您的状况。于是,我又露出阳光般的笑容,点点头:“是的,休息两天,比较好就回来。”
然而,您却没有机会回来了。
起初两天,您的情况有起色,我们满怀希望,就像您所说的,过几天就回家。第三天我下了班去看您,发现您恢复了的水肿现象,心中那份担忧深深地抽着我的心。我知道您的情况开始走下坡,但表面上,您的精神是那么的好。
第七天的下午,您还开开心心地和来看您的堂姑聊了一个多小时。四点多,您打了个哈欠,想睡一下,没想到,这一睡,您却突然昏迷了。
医生说您不可能再醒过来,因为癌细胞已扩散到脑部。无论我们如何在您身边呼唤您,您没有睁开眼。那一夜,我们全部哭了,难道您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我们?
次日下午,又是我在您床边看顾您。虽然您一动也不动的躺着,能看着您每吸一口氧气,对我们来说是那么的奢侈。后来,我发现您打点滴的手背湿了,原来点滴已从针口缓缓地出流了出来。
护士试着重新插过,几经尝试无法成功。后来,她再尝试时,却把您刺醒了。我立刻交代二嫂联络家人赶来见您一面。您对这我摇头,痛苦的挣扎着,那场面就如当初您插管一样。我残忍的哀求着您,既然您醒过来,您就看看我们一眼吧。
为了完成我们的愿望,您却付出惨痛的代价。癌症的痛令您全身发抖,抓住我的手像铁钳子般夹住我,几乎把我的手指头夹断。我们却要您看看我们每一张脸,即使要离开,也要谨记在心。
不再忍心看您痛苦,我们好不容易决定放开您。当医生为您装上了吗啡的注射,我们知道,您将逐渐的,永远离开我们了。就这样,您入院的第十天凌晨,我们看着您走。我们说好,不再掉泪,因为您是带着我们的祝福去和妈妈相会。。。
老爸!四月廿五日是您的忌日,两年了,您从没离开过我们,因为您永远在我们心中。思念您,老爸!
make me crying non stop~~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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