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4, 2010

祝福


姐姐下星期天就订婚了,那是家里一个重大的日子。

          我应该恭喜她,应该为她高兴,然而我没有。相反地,我把自己关在房里,麻木地望着窗外那片绿油油的草坪。我已这样坐着很久很久了,久得自己也记不起来,久得想永远如此静静地、呆呆地坐下去。我不希望被打扰,我不要此时有其他人迈入我宁静的天地。

          然而,偏偏有人推门而入,一阵喜悦的声浪向我冲来。我皱皱眉,蛮不高兴地回过头来。是姐姐 - - - 那个即将戴上订婚戒指的姐姐。她穿着一条粉红色、宽袖子的长裙,长发自自然然地躺在她的肩头上,显得那么可人,又那么地潇洒。我倒抽了一口气,不禁惊叹,难怪人人都说她是个美人儿。

          “小妹!我这裙子好看吗?”她满脸笑容,满足又幸福,轻轻地旋转了一下,长发飘呀飘,袖子荡呀荡。我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渐渐地激起了一阵心酸,眼眶里旋转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浪。

          我垂下眼帘,整个儿被那阵酸楚楚的感觉淹没了。哦,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用力摇摇头,但又能甩掉些什么?
         
“小妹!你。。。。。”姐姐的笑容僵住了。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我,略带几许惊异,几许莫名。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抑住了那份不该在她眼前呈现的激情,苦涩又惨然地一笑:“姐,你真美!我。。。。。羡慕你!”    

          她甜甜地一笑,耸耸背,道:“是吗?小妹,何必羡慕呢?有一天,你也会如此啊!”

      “有一天?”我忙茫然地看着她,一阵痛楚猛然地抽在我的心扉上。有一天?嘿,我又怎能告诉她心中的秘密?我怎能告诉她这一切本来是我的,而不是她的?完了,一切已完了,再过几天,他是她的,而不是我的!这一辈子他将永远也不再属于我,他将是我未来的姐夫!

          “小妹!”姐姐的笑容又隐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道:“你似乎不太高兴,心事重重,为什么?”

      她那试探的眼光往我身上扫,使我不禁地猛地一震。我低下头,没勇气去面对她。为什么?哈哈!问得真好,为了什么!那抹痛苦,那抹眼看着别人遗弃自己的痛苦,天!我怎么承受得了?然而,我不能让她知道,我不能毁了她的幸福。我只有静静地、悄悄地离开、退让。那一段情,就让它隐了过去,当着是一场春梦吧!

          “不!”我激动地叫了起来,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奔放,奔了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忍住心中的痛楚,我凄然道:“姐姐!我没有不高兴,真的没有!也许。。。也许是我俩姐妹情深,我一时受不了你不久就会离开我,哦!姐姐。。。。。”

          我哭了,但是,不要怪我。有谁能如此忍受着心灵上的折磨呢?她受惊地摇晃着我、叫我,然而已唤不回我那段破碎的恋情。我近乎哀求地道:“姐姐!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我。。。。。我不要人来打扰我,我需要宁静。”

          我几乎是把她赶出去,反身锁上了门,无力地跪了下来,把脸埋入手心。姐姐!原谅我,我是不得已这样把你赶出去。没有人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人能分担我此刻的痛苦。我将要独自一个人承受一辈子,默默地、悄悄地,永远把它锁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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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十五的夜晚,那么美的一轮皓月高高地挂在夜空里,洒下了一片柔似水的光辉。四方是一片寂然,唯有吱吱的虫声不停地响着。家中的人都出去了,只有我,那么孤寂的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椰树下。

          后天!后天便是姐姐的大日子了,为什么来得那么快?为什么不给我多一些时间去使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这些日子来,我都是挂着虚伪的微笑,尽量使自己显得高兴,然而,有谁知道,深夜里溅湿被枕的是什么,又为了什么?有谁了解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拥抱着另一个女人的滋味?更何况,那个女人竟是我最亲爱的姐姐?

      我恨,恨他欺骗我那么多年,毁了我的青春,伤透了我的心。既然没有一丝诚意,当初又为什么不肯放开我,好让我脱离感情的酷网。但是,他竟然那么残忍带走不该带走的,留下了不该留下的。我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是那抹被玩弄的痛苦。

          若是他找上其他的女人,也许我不会恨他,至少也不至于那么痛恨吧。然而,他千不该,万不该,偏偏找上姐姐。难道说这是天意?这个打击对我太过残忍,几乎是个致命伤!我不能承受一切,更不能原谅他如此做!姐姐将与他订婚了,而他将是我的未来姐夫,要我这个牺牲品高兴,为他们祝福,嘿!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哈哈。。。。。!

           忆寒。。。。。

          我触电般震了震,僵直了。那高大的身影,那双修长的腿,还有那震人的目光!他来了,那个将是我姐夫的男人?我抖了抖唇,把脸转开。

          “忆寒!你。。。。。”

          “我?我怎样?”我冷笑了一下,恨不得狠狠地掴他那张漂亮、却虚伪的脸!“嫌我这个讨厌鬼,是吗?”

          “不,我。。。。。”他略带几分歉意,几分惭愧。他也懂他做了什么吗?

          “是吗?当然,我没有姐姐美、可爱、温柔!你又何必内疚?”多少的委屈此时化为一股怒火,激动了我的报复心理,想借此伤他一顿。

          他的脸色变了变,在月光下,可隐约地看到他脸上肌肉的跳动。他咬咬唇,战栗地问:“你恨我?”

          “恨你?哼!我不只是恨你,我是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激动地叫了起来,泪水已越过眼眶,滚落到脚尖去。

          “但是,我将是你的姐夫,你不该。。。。。”他突然用力地捉住了我,使我一惊。

          我猛然地挣扎,叫道:“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姐夫?哼!感情玩弄者!亏得你还说得出口,自认是我的姐夫!卑贱!”

          他怔了怔,呆住了,慢慢地松开了我。他不置信地望着我,呐呐地说:“你说什么?你。。。。。”

          我受伤地叫道:“我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姐夫,我永远也不会叫你一声姐夫!你只是我姐姐的丈夫,你知道吗?我姐姐的丈夫而已!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我转身往屋子里奔去,用力把门砰上。我虚弱地倒在床上,任泪水淹没了我。哭吧,忆寒!尽情地哭吧!你已是一无所有,怎能为你姐姐祝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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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穿着那条粉红色、宽袖子的长裙,绽放着一脸幸福又满足的笑容。我缄默地看着她打扮,缄默地看着她笑,缄默地看着她将是他的未婚妻!

          我似乎什么意志也没有了,似乎是麻木了。我茫然得如海洋中的一片浮萍,见不到陆地,抓不住任何可安身的支柱。我已失落了自己,茫茫的人海里,我该往哪里去?

          我苦笑了一下,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人生竟然有那么巧有那么难预料的事,就像。。。。。

          姐姐打扮好了,伸伸腰,吁了口气,转过身来,问道:“小妹!这样子行吗?”

      我被她那一张美丽的脸庞吸引住了。那飘逸的长发、那双大眼睛、那挺直的鼻子,那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地相配,那么地引人!是的,她成功了,她本来就是成功的。一股难受的滋味冲向我的心田,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悄然地说:“你本来便是那么美,不是吗?”

          “小妹!你怎么啦!这几天你总是这个样子。”她走了过来,推了我一把:“我们要走了,看你,衣服还没换!”

          “我。。。。。”我回避了她的目光,艰难地咽了咽喉,道:“对不起,我这就换衣去,你先出去,我一下子就来。”

          我穿上那件灰色的衣服,慢慢地在镜前坐了下来。我猛地吃了一惊,天啊!我的脸色竟然是那么苍白!眼神里的一股袭人的空洞使我更加黯然、惆怅。一股热泪冲入眼眶,我无力地闭上了眼,脸颊湿了。

          有人推开门,我立即擦掉泪水,用力把那披肩亦不逊色的长发梳了几下,反卷在脑后。小弟探头进来,叫道:“小姐!快点嘛,大家都要动身去酒楼了,你还躲在房里慢吞吞地干什么?”

      我艰难地吸了口气,天哪!有谁了解我此时的哀伤?我强颜欢笑,故作轻快地道:“就来了,干嘛要这么大声喊?”

          “人家说好十点交换戒指的,你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交换戒指?”我挨了个闷击,一阵寒意直穿心窝。“又不是我订婚,去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你啊,真是大傻瓜!去看看热闹都不要?好了,闲话少说,我们得走了啦。”说完,他一溜烟,下楼去了。


      傻瓜?我苦笑了一下,是的,我一直都是个傻瓜,而且是个可怜又无助的大傻瓜!


          “妈,我去拨个电话。”我立起身,逃命似的一口气跑到柜台去。其实,我并非是要拨电话,那只是我逃避的借口。我无法再坐下去,无法承受他们交换戒指时那亲昵的一幕所对我带来的创伤!

          我必须离开,我不能再虚伪、潇洒下去。我已忍受了那么多天,我实在没有能力再忍下去,尤其是在那最令我伤心的一幕。

          我拿起听筒,但是,要拨给谁呢?背后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笑,我下意识地回头。。。。。天!一阵晕眩使我晃了晃,为什么是那么残忍?那么努力要逃避的却逃不掉!我不应该回首,我不应该看那一幕的!

          我浑身一震,血,凝结了。姐姐的笑容是那么娇艳,    他那多情又深刻的一瞥,小弟的掌声,还有其他人的喜悦深深地刺痛了我。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我躲在角落里,泪在旋转,心在滴血,碎裂成片片的碎心花呢?为什么没有人想想我呢?。。。。。

          像是世界的末日般无助,我无力地把听筒放了回去。我的手是紧紧地握着,浑身从上至下是一片寒冷。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否则我的唇片是不会如此激烈地抖着。

          “对不起,小姐!”有人走了过来,礼貌地欠欠身。“你还有用到电话吗?”

          “啊。。。我。。。没有,没有,你用吧!”我歉然一笑,退开走到唱片机旁。我茫然地取出一张唱片,把它放到机上,开动了它。一阵哀怨的歌声飘满了整个酒楼,淹没了我,而我迷失在那凄凉的歌声里。。。。。

          欢乐声里,乐声悠扬,
          一对情人,今日成双,
          彩色的梦,爱情的网,
          如今你们如愿以偿!
          我带着微笑,我祝福你们俩,
          幸福、安康、地久天长!
          几点心酸,几点惆怅,
          何处再找爱的希望?
          人也茫茫,心也茫茫,
          有谁了解我的哀伤?
          串串的眼泪,徘徊在我眼眶,
          想他,想他,我欲断肠!
          那往日时光,叫我永远难忘,
          只是你已不在我身旁!

          我含泪地带着祝福,悄悄离开了酒楼。那儿不需要我在场,我也不应该在场,不是吗?

          我茫然地徘徊在街上,人来人往,而我却像一只失群的孤雁,将何去何从?



~~稿于1979315
~~拉让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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