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受伤的野兽,退缩到一角,用力地摇晃着头,尖声嘶叫着。那张被泪水淹没的脸苍白得像张纸,紧握住的拳头微微震抖,身子靠在墙角却也抵不住强烈的摇晃。
我的每一根心弦都在抽痛,走了过去,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她挣扎着要脱离,但我无法,也不想放手。她却突然用力咬住我的手臂,我被这出乎意料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一时回应不过来,只能随着疼痛叫了出来。
她更死命地咬着,仿佛要咬下那一片肌肉才释然。我唯有闭上眼,让那牙齿埋入手臂,拥住无助的她,手臂的疼痛麻木了,心却痛得在吁气。若是她以这种方法才能释放她的无助与痛苦,让她感到好过点,我已无所谓了。
良久,良久。
她慢慢地松开,却不受控制地抽泣着。她把头埋在我胸前,用力地捶打,打到她累了,哭到她沙哑了。而后,她静了下来,呆呆的眼神望着前方,泪继续无声地奔流。
- - - 她病了。
昏昏迷迷中,她反复地呢喃,参杂着哭泣,双手在空中挥晃,仿佛想抓住什么。闹累了,她就沉沉地入睡,紧蹙的眉头伴着眼角的泪珠。
我轻轻地拂开遮住了半边脸庞的发丝,端详着那一脸的消瘦,心中真的真的很痛。她有着太多不是任何人可以帮她分担的无奈与伤痛,她必须自己勇敢地站起来,勇敢地爬出那一道把她困住的围墙,勇敢地飞出去。
其实,她一直努力着,然而当她以为她是再次活过来时,人生的残酷再次把她的伤口撕开,洒下盐巴,让她一次比一次更加剧痛。她已无法以夸张的笑容伪装自己,她甚至寻求酒的麻醉以逃避一切。
对她,这不是脆弱的表现,而是她已逐渐没有能量去复原。她唯有寻求另一个出口,希望从中让她活出另一个自己。然而,她活得越来越苦,越来越窒息,发疯地想脱离困住她的那股无形的压力。
她彷徨、失落,迷失得没有了方向感。人生对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要她独自去承担半个世界,然而她只想做个小角色,开开心心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她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没有权利去拥有,于是她崩溃了。她的世界崩塌了,只有哭、闹,像只受伤的野兽,竭尽所能去保护自己。
这一病,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也许,下意识里,她就想借此寻求解脱。当她的烧全退了,当大家以为她总算活了过来,医生却残酷地宣布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也许会一辈子这样子了,这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保护。她可能承受了极大的刺激,一个她根本无法去承受的刺激,伤得太重时,她就会封闭自己,唯有如此,她才能活下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眼神落在遥不可及的水平线外,没人能从那深邃的眸子里探索到她的内心。她不再闹了,紧抿着嘴,就这么怔怔地、呆呆地坐在窗边,始终不言一语。
她没理会身边的人,仿佛我们不存在。
“真的没办法了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不能保证什么,这种病例也不是没复原的机会,一切要靠她自己,哪一天她解了心结,那一天就是的她重生。唯有不弃不离,用真诚对待她,因为她就是感觉到这世界对她太虚假了。加油吧!”医生拍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她的女儿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然而她没有把眼神拉回来看她一眼。那是她牵肠挂肚的女儿,千辛万苦才把她拉扯大,把她培育成一个标致的的孩子,而她此时却把她挡在心门外。
当她希望为了她而付出一辈子青春的母亲也能有自己的幸福时,她却心痛的看着她把自己也给遗忘了。若选择失意可以减轻她的痛苦,与那段伤害她一辈子的过去割舍,她没反对母亲的意愿,但不是把她也放在行列里。
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滚了女儿的脸颊,她哽咽地唤着那尊类似石像的她。而她,始终呆呆地、失落地望着窗外。
“让她自己走出来吧!”我叹了口气,搂住了她的肩。“只要我们不放弃,她会回到我们的世界里,相信她吧。”
“那是多久的事啊?”声音的无奈令我心痛。而后她直直的看着我,很认真地问:“你后悔过吗?如果此时放开她,我会理解的。。。。。”
我望着那孤独的背影,那么的瘦弱,只要轻轻地一折就会断裂了,放开她?每一颗细胞都在呐喊,不!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放弃她,但我不会,即使等一辈子,我也会守住在她身边。
我深深地相信,她会回来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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