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老了。
最近身子因患上铂金深而不受控制的震荡，越显衰落。只要一点小感冒也要让她病上一场，几乎连走动的力气都没有。
以前那个固执的老人家，现在少了那抹霸气，尤其是前年患上水痘，病得五颜六色之后，视力几乎全失了。她有时像个无助的孩子，只好发发脾气表示心中的不满，但许多时候，是为了掩盖那抹无助感。
所以，如果问我妈妈好吗？我就那么告诉二姐，妈妈很好，会骂人，而且还很大声呢。因此我们常常用这个当指标，来判断妈妈的健康。若她赖床了，声量少了，就要担心她是否有病了。很可悲，是么？
前几年，妈妈跟我谈了埋藏在她心中的痛 ----- 失踪的小弟。其实已多年了，这个“不孝”的孩子与家里失去联络。大哥每次回来探望她时，都在隐瞒着，每每以小弟工作忙碌敷衍过去。
从小，小弟就比其他兄弟姐妹顽皮，不受教。也许，从小太溺爱他了，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然而，怎能责怪妈妈呢？
其实，当我二十几岁了，我才陆陆续续从二姐口中听说妈妈的心头痛。原来，妈妈曾经流产过，若活着，她是我三姐。那时我焕然大悟，为什么家里有大姐、二姐而我不是三姐。她一定告诉别人我是小女儿。若我对人家说我是第三个女儿，必定换来严厉的责骂：“都已说了，你是最小的女儿，不是第三个！
那个年代，长辈从来不会把这种事和孩子说清楚，何况我还是隔了这个伤痛的第二个孩子。二十几岁才知道了这个秘密，是因为要按风俗为“已成长”的三姐办冥婚。若不是这样，是不是我们这些比较小的永远都被隐瞒？
第二个痛，是我九岁时，失去了四弟。说实的，我对四弟的样子已没有印象，因为他离开我们时才三岁吧？唯一让我永远记得的是，那是个周末。阿姨拿了封信给我们，告诉我们那个周末不要回家。那是不曾发生的事情，来自农家，除了上课寄宿在镇上，其余时间必定回去劳作。
我懵懵懂懂的打开信，爸爸写的草字，半文言的短笺，对当时上英校的我，完全是恐龙般的字体。唯有那句：弟弟早殇的“殇”字，因为含有 “歹”，有种“死”的感觉，让我充满惶恐，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当时阿姨却又不说清楚，只叫我们要乖乖听话，说完就走了。
总算等到大哥放学回来，他看了信，默默不语。我问为什么不回家，他对我吼叫：“不回去就不会去，不要问！”
他哭了，我和二弟、三弟也陪着哭得一塌糊涂，虽然心中有一百个问号，有许多事想理清。于是，活在那种不可过问的年代，我们就这样告别了四弟，连他埋葬在那儿都不知，更不用说往后去祭拜。
隔年，小弟出生了。也许是因为四弟的逝去对爸妈的冲击，小弟就像个必须小心翼翼护着的宝瓶，深怕万一不小心一摔，就碎成千万片。小时候我们真的为着这种不同的待遇而感到非常不忿，但又必须处处迁就小弟，保护着他。
于是小弟就在这种千万爱宠的情况下长大。若说每个家庭必有一只黑羊，那小弟就是那只迷途的羔羊。从小功课不好，懒惰、任性，最后大哥把他带到新加坡，希望他重新寻找人生的出发点。然而，几年后，他却搞失踪了。
大哥无法直接对妈妈说出事实，妈妈反而是从失口的阿姨那儿得到消息。我不知道她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但是很肯定的，一定很悲痛。爸爸去世时都没联络上他回来奔丧，妈妈已念了好长一段日子。他却意外的在一月后回来，以为就像大哥所说的工作忙碌，走不开就算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如今匆匆已过了二十二年，小弟啊！你究竟在哪里？三年前，妈妈要我想办法寻找你，但你就像消失的空气，大哥在新加坡也通过各种关系去寻找你的下落，然而，你却像从人间消失了。
我还记得，妈妈曾对我说，：“那是我心头的痛，你们是不会了解的。”
也许，以前我不理解，但看着妈妈一天一天老去，那种牵挂逐渐换成遗憾，哦！妈妈，多么希望能分担心头的那份痛，然而，除非小弟能在你有生之年回来看你一眼，恐怕此情依依就将空遗恨！
妈妈老了。
最近身子因患上铂金深而不受控制的震荡，越显衰落。只要一点小感冒也要让她病上一场，几乎连走动的力气都没有。
以前那个固执的老人家，现在少了那抹霸气，尤其是前年患上水痘，病得五颜六色之后，视力几乎全失了。她有时像个无助的孩子，只好发发脾气表示心中的不满，但许多时候，是为了掩盖那抹无助感。
所以，如果问我妈妈好吗？我就那么告诉二姐，妈妈很好，会骂人，而且还很大声呢。因此我们常常用这个当指标，来判断妈妈的健康。若她赖床了，声量少了，就要担心她是否有病了。很可悲，是么？
前几年，妈妈跟我谈了埋藏在她心中的痛 ----- 失踪的小弟。其实已多年了，这个“不孝”的孩子与家里失去联络。大哥每次回来探望她时，都在隐瞒着，每每以小弟工作忙碌敷衍过去。
从小，小弟就比其他兄弟姐妹顽皮，不受教。也许，从小太溺爱他了，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然而，怎能责怪妈妈呢？
其实，当我二十几岁了，我才陆陆续续从二姐口中听说妈妈的心头痛。原来，妈妈曾经流产过，若活着，她是我三姐。那时我焕然大悟，为什么家里有大姐、二姐而我不是三姐。她一定告诉别人我是小女儿。若我对人家说我是第三个女儿，必定换来严厉的责骂：“都已说了，你是最小的女儿，不是第三个！
那个年代，长辈从来不会把这种事和孩子说清楚，何况我还是隔了这个伤痛的第二个孩子。二十几岁才知道了这个秘密，是因为要按风俗为“已成长”的三姐办冥婚。若不是这样，是不是我们这些比较小的永远都被隐瞒？
第二个痛，是我九岁时，失去了四弟。说实的，我对四弟的样子已没有印象，因为他离开我们时才三岁吧？唯一让我永远记得的是，那是个周末。阿姨拿了封信给我们，告诉我们那个周末不要回家。那是不曾发生的事情，来自农家，除了上课寄宿在镇上，其余时间必定回去劳作。
我懵懵懂懂的打开信，爸爸写的草字，半文言的短笺，对当时上英校的我，完全是恐龙般的字体。唯有那句：弟弟早殇的“殇”字，因为含有 “歹”，有种“死”的感觉，让我充满惶恐，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当时阿姨却又不说清楚，只叫我们要乖乖听话，说完就走了。
总算等到大哥放学回来，他看了信，默默不语。我问为什么不回家，他对我吼叫：“不回去就不会去，不要问！”
他哭了，我和二弟、三弟也陪着哭得一塌糊涂，虽然心中有一百个问号，有许多事想理清。于是，活在那种不可过问的年代，我们就这样告别了四弟，连他埋葬在那儿都不知，更不用说往后去祭拜。
隔年，小弟出生了。也许是因为四弟的逝去对爸妈的冲击，小弟就像个必须小心翼翼护着的宝瓶，深怕万一不小心一摔，就碎成千万片。小时候我们真的为着这种不同的待遇而感到非常不忿，但又必须处处迁就小弟，保护着他。
于是小弟就在这种千万爱宠的情况下长大。若说每个家庭必有一只黑羊，那小弟就是那只迷途的羔羊。从小功课不好，懒惰、任性，最后大哥把他带到新加坡，希望他重新寻找人生的出发点。然而，几年后，他却搞失踪了。
大哥无法直接对妈妈说出事实，妈妈反而是从失口的阿姨那儿得到消息。我不知道她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但是很肯定的，一定很悲痛。爸爸去世时都没联络上他回来奔丧，妈妈已念了好长一段日子。他却意外的在一月后回来，以为就像大哥所说的工作忙碌，走不开就算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如今匆匆已过了二十二年，小弟啊！你究竟在哪里？三年前，妈妈要我想办法寻找你，但你就像消失的空气，大哥在新加坡也通过各种关系去寻找你的下落，然而，你却像从人间消失了。
我还记得，妈妈曾对我说，：“那是我心头的痛，你们是不会了解的。”
也许，以前我不理解，但看着妈妈一天一天老去，那种牵挂逐渐换成遗憾，哦！妈妈，多么希望能分担心头的那份痛，然而，除非小弟能在你有生之年回来看你一眼，恐怕此情依依就将空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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